序章
第一章 放逐之人
史蒂芬·阿尔伯特·索伦是个快乐，呃，实际上并不那么快乐的高中生。就读于劳伦斯中学的他背负着远超其他就读公立中学同龄人的学习压力与负担——比如当其他多数学校的考试卷上印着的问题大多是用计算器求12*12的结果这类简单计算题目时，他要面对的则是足以称之为“地狱时刻”的线性代数和基础微积分计算，偶尔还有需要手算的对数题目。
成立于1793年，位于马萨诸塞州的劳伦斯中学一直以来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地方，尤其是当它还负担着为这个自由的灯塔培养真正的，能够在幕后掌控一切的下一代舵手的任务时，诸位老师们的考卷就显得那么不近人情。
不过作为补偿，学生们可以选择他们的业余爱好，从帆船课程到哥斯达黎加远足（考察）不一而足，而且学生们只要能保证他们的成绩不会下降太多，学校也能够保证定期提供给这些精力过剩的青少年一些其他的额外活动……
比如，给他们一个翘掉三天课程，前往观看大都会的比赛的机会。
眼下他就坐在返程的大巴车上，欢快地和自己的朋友们交流着那场激动人心的比赛的每个细节。出于对自己出身阶层的矜持，他们并没有像绝大多数美国高中生那样欢呼雀跃，反倒是如同欧洲老贵族般颇有节制地微笑着交谈了起来。
事实也的确如此，祖上来自霍亨索伦家族的史蒂芬的确是普鲁士贵族的后代，而他的同学里也不乏从欧洲飘洋过海来到美国的欧洲贵族后裔，例如著名的哈布斯堡王朝后裔，他的同伴同学亨利·默克。
如果放在一百三十年前，他的这位朋友应该被称作亨利·冯·哈布斯堡来着。
不过那两场大战改变了一切，现在他们都安安静静的呆在美国的同一所高中里，和那些工业贵族与金融大家的孩子们一起等待着接替自己的长辈的工作，继续指挥这艘强大的战舰破浪前行。
内饰奢华的大巴驶下了公路，开上了前往学校的道路。远处的绿茵中，这所古老的中学饱经风吹雨打的棕红色砖墙已经清晰可见，熟悉的暖风似乎将青草的芳香送进了每个人的身旁，哪怕这辆大巴车并没有开启仅有的几扇可开启车窗。
“玛丽，玛丽？你看那是什么？”
有着三十二分之一维多利亚王室血统，以及三十二分之一罗曼诺夫家族血统的女孩将视线从手中的《红与黑》上移到车窗外，仔细地看了看远处学校路口处摆放着的银白色路障，然后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似乎是州警？可能是出了什么严重的交通事故，在封锁道路吧。”
满载着学生的巴士在银白色的路障前停了下来，司机下车交涉了一番，然后一个穿着过时草绿色大衣，戴着大檐帽的人就登上了这辆大巴。
他的帽徽处，一个红底金边的五角星在蓝色的盾牌底衬上闪闪发光。
“奉人类革新联盟第31号令，所有人下车进行登记与核查，带好你们的随身物品和行李，因为你们多半不会再上车了。”
用英语和法语重复了两遍之后，他根本没给这些年轻人发难的机会，匆匆转身下了车。
被称作“玛丽”的少女撩起了额边的金色长发，将自己的脸庞贴近了车窗。她灰蓝色的双瞳中反射出了窗外一些身着动力装甲的大块头，眼下这些身着厚重装甲的大家伙们正将手中一看就是武器的银白色方盒对准了这辆大巴，似乎大巴车上面有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
他们熟悉的校长正在一边赔着笑脸试图交流，但是那位明显是主事人的大檐帽只是背对着他，冷冰冰的注视着车上这些人的反应。
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爬上了少女的心头，犹如被史前冷血巨兽盯上的怪异感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开始轻微颤抖起来，呼吸急促而四肢乏力。
车里那些年轻的小伙子们正在和少数的几个姑娘讨论这种不合理的要求违反了哪些联邦法律。大家一改之前温文尔雅的做派，争吵的面红耳赤。有几个人提出要派代表下车和这些人交涉，抗议他们的非法拦路与非法闯车以及非法在联邦境内搞布尔什维克主义的行为。
车外，那些动力装甲胸前红色的人革联标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就是‘将会’掌控美利坚的下一代？”前美国马恩派成员，现人革联北美分部二级执行政委罗杰·凯恩冷冷地关掉了植入义眼的透视扫描仪，将里面的数据上传至人革联云端网络。“不得不说，他们真切的将布尔乔亚的软弱性表现地淋漓尽致，连我都替他们担忧——如果是在1945年遇上这种事，至少马上就会有个小伙子从车上下来找我聊天，但是这帮废物……”
他摇了摇头，随手抓起挂在身后的扩音器：“立刻从车上下来，这是命令！”
一些人不情不愿的拿着自己的行李和随身物品从车上走了下来，站到了一旁的草地上。不过透过扫描仪凯恩政委发现还有几个年轻人仍旧坐在车里，扫描仪非常贴心的帮他标注出了这几个人的背景信息。
“哈布斯堡，路德维希，杜邦……还都是好几代的旁系？！”
这位政委动了动脑中刚刚植入不过24小时的植入体与自己在长期斗争中有些极端化的大脑，大致明白了这是个什么展开。
他估摸着不能姑息这些和已经下车的同学串通一气进行静坐抗议的家伙，于是下达了今天的第一道命令：
“向目标开火，停火标准为彻底摧毁目标。”
最先飞向大巴车的是20毫米便携式单兵机炮发射的，通过短磁轨加速过的破甲爆轰弹，弹体内置的大约200克不稳定单质金属粉末在不到0.17秒的时间内扩散到了车体内的每一部分，然后由点火装置产生的一个小小火星引燃了金属粉末与空气的混合胶体。
剧烈的氧化反应过后，膨胀了至少207.15倍的气体撕裂了整辆车。不过大多数的碎块并没能飞远，而是被裹挟着巨大动能的5mm钢芯电磁弹雨又给生生在半空中撕扯成了碎片。
当九成以上的碎片落地之后，三枚高温等离子体弹药在电磁约束单元的作用下划过了半空，砸到了熊熊燃烧的残骸上。巨大的释能反应融化了剩下的残骸，让它变成了一滩高温的固液混合物。
最后，四五套动力装甲放下手中的武器，从手臂上弹出了氮气护甲套件，用低温的高压氮气为这片狼藉降了降温，免得引发波及整片草地的大火。
“知道你们前往大都会观看球赛之后，乘坐大巴返回这里的一天时间内发生了什么吗？”凯恩政委转过身，用冰冷的语气向在草地上乱作一团的学生们陈述到：“人类革新联盟宣布流放你们这些阻碍人类前行的叛徒与废物，而你们将有幸成为第一批前往系外星球的地球人。当然，流放生活可不像在地球上不劳而获那么写意，失去了一切的你们终究会明白这一点的。”
“你们将失去制定游戏规则的权力，人革联将把你们扔进最黑暗残酷的深渊，让你们好好明白所谓的阶层与幕后主使者到底算个什么东西。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最喜欢这句话了！”
无视了他们绝望的反抗，凯恩政委带着一丝笑容联络上了停在学院后方的运输舰。
“最后一批已经被捕，马上送到。”
史蒂芬·阿尔伯特·索伦就这样被动力甲塞进了一间内部长12米，宽6米，高2.5米的冰冷金属柜里，和他呆在一起的还有自己的另外7位同学。
当最后一缕自然光消失在钢铁大门的缝隙间之后，一些人掏出这几天时灵时不灵的手机，终于在被送进运输舰前刷出了昨天晚上的新闻。
“人革联正式开始进行全球解放战役，美洲全部政府部门遭到毁灭性斩首打击，”
这是昨天晚上的消息，拜之前数月各大自由媒体粉饰太平的海量假新闻与假广播节目所赐，这些未来的精英们昨天晚上看到的全都是还没来得及撤下的fake news。
伴随着剧烈的晃动，运输舰缓缓地关闭了舱门，载着数十个有着换气循环系统的囚室飞向了湛蓝的天空。
而玛丽·嫚格茵，也因为晃动倒在了她未来丈夫史蒂芬·阿尔伯特的怀里。
“我可以问一下，这些流放者会被送到哪些地方吗？”
在泰拉行星的高轨道上，人类革新联盟临时副主席陈明向坐在圆桌另一端，正在享受一份油泼面的那人问道。
那人顿了顿，咽下了一大口面条：“哪里都有可能，只要能够确认那颗星球处于星系宜居带里，并且至关重要的天体参数并没有与地球相差甚远，运输舰就有可能向那颗星球投放囚室，后续的科研工作也会开展。至于那颗星球上有没有空气，有没有液态水……”
“那跟你我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在囚室里苟且偷生所需的物资都是有的嘛！只是数量可能有点少……或者有点多。”
“总之，成为一个个特定环境下特化社会实验的实验品，就是这帮试图在幕后掌控世界的‘窃世界贼’们和人渣、反人类主义者们唯一的下场。如果他们能活下来，并且能够改造自己的思想，那么我们欢迎他们的后代回归人类社会；如果他们仍旧抱着那些昔日的思想，或者坚持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什么错，那么让这些社会实验持续进行下去也不是一个太坏的选择。”
说完这些，他喝了口水，继续挑起面条猛吃起来。
陈明沉默了一会，然后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多谢指教，我已经知道接下来工作的重点在哪里了。”
他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捧着面碗一脸懵逼的家伙还愣在圆桌前。
“你这就懂了？你懂了啥？”